巴黎小閣樓
透過臺灣朋友的介紹，1992年至1993年，我在巴黎第6區幫法國老太太打掃房子，每週工作5小時，以換一間傭人房，意即樓頂小閣樓。這一區治安良好，就寢前常常忘記鎖上小閣樓的門栓，一覺醒來才發現，真的可說是夜不閉戶。
小閣樓的確非常迷你，約莫2坪左右，裡面有一個杉木衣櫃，充滿歲月的痕跡；一張單人床，上面鋪著上等的彈簧床；一張萬能的桌子，吃飯、看書、寫子、燙衣物，都是靠這張桌子；一臺小電爐可用來燒開水、煮菜、煮麵；朋友所留下來的電鍋，可用來煮飯；一臺個人小冰箱，門已關不起來，必須靠粗橡皮筋綁起來；一面小壁櫥，可放置小盆栽；一架小書架，置於床頭，可與門做個小小的隔間，而有內外之分。
偶爾有朋友來訪，我會介紹小閣樓，用手一指電爐，正經八百地說：「這是我家的廚房。」用手一指床，很認真地說：「這是我家的臥室。」用手一指小壁櫥上的小盆栽，煞有其事地說：「這是我家的花園。」朋友聽我如此介紹，都笑彎了腰。
小閣樓實在太古舊了，不管我怎麼打掃，都無法煥然一新，只好每週買一束花來插，盡可能讓小閣樓看起來雅致一點。最慘的是，小閣樓裡，沒有衛浴設備，廁所設在外頭的走廊上，幾個小閣樓的住戶一起共用，沒有浴室，沐浴都得到朋友家去，真的很不方便。有人開玩笑地說：法國人不愛洗澡，所以不建浴室，所以香水工業如此發達。
唯一令我驚喜的是，小閣樓位於七樓，窗口能遠眺巴黎的艾斐爾鐵塔，每天望著它，心情豁然開朗，每一個早晨醒來時，都望著鐵塔說，“Bonjour!”(「日安！」)每一個夜晚入睡前，也望著鐵塔說，“Bonne nuit！”(「晚安！」)夜裡的巴黎鐵塔最美，因為燈光照射，鐵塔金碧輝煌。巴黎之美在於建築物，建築物沿著賽納河而建，成線狀排列，而建築物之美，在於燈光，夜裡建築物的燈光魅力四射，這是其他城市鮮見的景觀。
7月14日是法國國慶日，會釋放煙火，我突發奇想：何不邀請幾位好友到小閣樓來共賞煙火並共進晚餐？於是1993年的法國國慶日成了我們永生難忘的記憶。我做了幾道菜，例如：炒冬粉、萬巒豬腳。因為有事，離開「廚房」幾分鐘，把翻豬腳的工作交給孟真，孟真不擅料理，唯恐豬腳會燒焦，就加1碗水到鍋中，等我回到「廚房」，事已成定局，只能告訴孟真說：加水會破壞豬腳的口感。郁芬帶來煙燻鲑魚，直到那時，才恍然大悟：原來煙燻鲑魚應直接食用，無需再烹調。那一夜，除了佳餚美酒之外，最令人振奮的莫過於煙火，透過小閣樓的窗子，只見巴黎鐵塔的夜空，煙火開花，璀璨奪目，令人目不暇給，讚不絕口，而這一幕也永遠烙印在我們的心版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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